诗性语言对文学性生成的作用

诗性语言对文学性生成的作用

诗性语言是文学性生成的必要载体,更是文学性的存在证明。

【关键词】文学性;诗性语言

文学是一种语言艺术,平平常常的词语,在文学创作者手中妙笔生花,魅力无穷,在他们艺术世界的建构中游戏语言。语言之于文学有两层含义,一语言是文学赖以构成的要素,二是语言是文学的基础。“当人把世界作为对象用技术加以建构的时候,人就把自己通向敞开的本来已经封闭的道路,从意志上而且是完全堵塞了”。[海德格尔:《诗人何为?》,《诗语言思》,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年版,第105页。]如何把业已堵塞的道路重新打通,恢复往昔的状态,恢复那种初始元音的沟通和融合呢?按照海德格尔的观点,语言以其自身的历史构建了人类精神的恢弘宇宙,让事物自我显现,语言的意义在从语言中显现一个整个的世界,语言是整个世界的展露口。

语言是创造、构成意义的东西,甚至就是人的“能被理解的存在”本身。只有通过诗性语言才能为世界万物命名,它打开了世界,呼唤万物现身,同时人又使世界本身得以显现,世界本身显现于人之中,人与世界融合为一体。因此,人所以拥有语言决不是为了单纯的表达,相反,“只有语言才能使人成为人的生命存在。”[周宪:《超越文学:文学的文化哲学思考》,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78页。]就如海德格尔所说:词语把一切物保持并且留存于存在之中。倘没有如此这般的词语,那么物这整体,亦即“世界”,便会沉入一片暗冥之中;包括“我”,即那个把他所遇到的奇迹和梦想带到他的疆域边缘,带向名称之源泉的“我”,也会沉入一片暗冥之中。[海德格尔:《语言的本质》,《在通向语言的途中》,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144页。]语言使世界得以命名,它将混沌的世界和幽隐的心灵照亮;同时,它使万物带上了人性人情,将万物变得与人相亲近。

人生在世的本真呈现是诗意的言说,人类在其根基上就是诗意。同样,艺术的本质也是诗意的,诗意的艺术是言说的,诗意的言说虽然显现于语言的表达,但它超越于语言表达的工具性,指向无限的美的意义世界,是存在之澄明的呈现,通达于无限的无蔽之存在,呈现着与人的此在具有无限关联的意义世界。譬如“红杏枝头春意闹”,“晨钟云外湿”等诗句,它并不确指某一现实对象,而是给予我们一个极富蕴含的幻境,一个非现实的视、听、触觉交响着的感情世界,这种诗性的语言豁然敞开了人的感觉,给人以全新经验。一个“闹”字,一个“湿”字,不只是造成感觉的迁移,它似乎开启了人的全部感性的丰富性,诗性境界的敞开在现实境况中往往是难以达到的。“千树万树梨花开”,也不必确指某一具体地点,它只将我们带到铁树争花,冰清玉洁的神奇幻境,敞开、拓展、更新了人的感性,于是,获得“新感性”的人也就能更好地感知现实,更深挚地体悟、拥抱世界。其实,诗性语言澄明了人的诗性存在,成为人所创造、所体验的空间,成为人的创造本身,因而,诗性语言是人的存在的家园。它体现着生命展开的过程,显现着生命存在的状态,一种自由的、诗意的存在状态。

诗性语言言说着人的诗性存在,描绘的是一幅飘逸、温婉的诗性境界。李白《秋浦歌》之十五:“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三千丈的白发显然不可能出现,没有直观在场的可能性,但它把不在场的、隐蔽的东西生动具体地展露上、显现出来了,可以在不在场的无尽空间中驰骋自己的想象而玩味无穷。诗性语言的事和理乃是“幽渺以为理,想象以为事”,这种事理能引人于妙悟天开的诗性境界。陶渊明《时运》“有风自南,翼彼新苗”;《读山海经》“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诗句并未直接抒写诗人的情绪,然而其中自然蕴含着闲情逸致,令人心旷神怡。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李白《怨情》“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虽然写了诗人的情感,但语言用意极深,整个诗性情境呈露眼前,栩栩如生。人与万物之存在是浑整无割的,语言不应该刻意地去说明它、剖析它,试图穷尽它,只能用有限的语言点兴逗发,诱惑引领人亲身投入于存在之中,因而,诗性语言既不是简单的“言”,又不是“不言”,而是“欲言又止”,用伽达默尔“语言的思辨性”来说,语言的诗性就是从说出的东西中暗示未说出的东西,让无言之美在人自身的体验和体悟中生发出诗性境界,敞开人的诗性存在。

诗性语言表现的一个最大的特点是它的象征性和暗喻性,就是表达那些不能从字面上表达的东西,它借助一定的形象进行烘托、类比、暗示,达到我们想要到达的地方——朦胧深远的内在的思想和意义,这一点在中国的诗歌中是有体现,重视用诗的语言表达、暗示无穷之意,用具体事物或具体实景的语言暗示,象征深远的意境。陶渊明的《饮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表面上是一首描写田园山水的单纯写景的诗,但仅仅这样来看待这首诗,则显然未能真正领略其诗意。这几句诗在描写“人境”的现实田园景物时,却隐蔽着语言文字所未说出的超现实的情趣和理想境界。所谓“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应是此意。再如张九龄的《感遇》以全诗为象征:“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全诗都是以丹橘及其经冬不谢的具体形象,象征诗人高洁的品格,使读者体会诗人个人的内心生活,用象征性的诗性语言暗示更深远的意境。又如王维的《终南别业》:“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全诗写的是实情实景,形象非常具体,但是这些富有象征性和暗喻性的语言却指向了个没有说出的物我两忘的诗性境界,让读者恍若身历其境。

诗性语言的另一个特点是画意性和音乐性。所谓画意性即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深远意境。王维的《终南别业》就有很浓的画意,“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用语言生成了一幅具线条、颜色、人物姿态的生动画面,而且这种画意的背后还隐藏着深远的境界。再如当下的一种文本形式,某品牌的广告语:“鹤舞白沙,我心飞翔”。此诗句中构成白鹤起舞的诗意画面,与内心的灵动契合,似有我心飞翔之感,借画外之间将隐藏着的悠然、空寂的诗性境界显现,传达的是民族对心灵自由的诉求。另外诗性的语言也要具有音乐性,人与万物相通,人的精神境界是这息息相通的整体的显现,所以人的精神境界是有节奏的,它是回旋荡漾、波澜起伏的。诗性语言的音乐性能把未说出的深远的境界的节奏和音乐性表现出来。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首句连叠七字,仿佛听到了诗人那种感情波澜起伏的心声。在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诗《琵琶行》当中,有一段专门描写琵琶乐音的文字,“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这段具有音乐性的诗性语言,生动细腻地描摹了琵琶弹奏的奇妙音响,逼真地展现出一个完整而鲜明的音乐形象,通过这一艺术形象表达了弹琴者和听琴者复杂的心理状态和情感律动,传达出丰富的审美意蕴,这便是诗性语言的音乐性所呈现的独特的审美意义。

诗性语言的象征性、暗喻性、画意性和音乐性等特征,更加清晰地廓清了文学性的生成路径,从诗性语言的角度澄明了人的诗性存在。无论是何种的文学样式或具有文学感觉的文学异态,通过诗性语言的以上特征表现,具有了文学性的标签,而且也是因为这些特征,主体似乎迷失于创造的对象之中,进入了“无物无我”的忘情境界。在诗性语言中,我在与你的相遇相逢中,与你相激相生,各成其是,让人与诗性语言直面相对,人就逍遥于这诗性语言所建构的诗性境界中。

参考文献:

1、威廉·巴雷特.段德智译.非理性的人:存在主义哲学研究[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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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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