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摘要
系词一直是哲学、语言学中的一个重要话题,何为“to be”、何为“是”都是争议不清的话题。但现代汉语的“是”却因为过于寻常而被理所应当地得到了一些定位——只有名词谓语句和部分形容词谓语句中的“是”是判断动词;而动词谓语句里看似可有可无的“是”或被认为是语气副词,或为焦点标记。其他动词相比,“是”因为其动态性、及物性等明显的动词性特征,更加适合充当小句谓语。为什么从古至今,汉语的主谓之间都能见到“是”的身影?古代汉语中,所谓“是”虚化为焦点标记之前,为什么可以和其后动词短语连用?到底“是”是不是可有可无?“是”有没有语义价值?为什么汉语几乎所有的小句都可以插入“是”?这些诸多的问题都有待一个清晰的解释。本文使用传统句法层级分析、认知语言学的理论,并借鉴生成语法的一些研究方法和成果,期望对“是”及其几个相关问题做细致、可靠的研究。文章首先从“是”的语义价值入手,通过比较因“是”而语义不同的“只”和“只是”,尝试解读“是”究竟有没有为“只”向“只是”的演化提供语义和句法上的价值。随后,将“是”放置于含不同类别情态词的小句中,以“是”和情态词互动的句法限制为基础去探索“是”的语义内容。当“是”的语义真值得到确认,“是”的句法性质重新定位即是本文的下一步目标。如果“是”只是焦点标记,那么“只”和“只是”的语义区别得不到解释,“是”和情态词互动时的句法限制以及“是”与疑问代词共现时的所谓双重强式焦点矛盾也得不到解释。当我们回归“是”的判断动词定位之后,所以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动词(短语)谓语前的“是”是焦点标记还是判断动词,这实质上关系着汉语的词类划分。为什么现代汉语几乎所有的动词短语都能充当判断动词“是”的宾语?名词和动词是相互独立还是包含关系?本文比较了以往关于动词和动词短语做主宾语时的所谓“名词化”、“名物化”策略,以及“小句投射”观的不足。在汉语名词和动词短语的平行研究中发现,动词(短语)不仅可以同名词一样无标记地占据小句的主宾语位置,同时,动词能受副词修饰这一被认为是唯一的、最可靠的名动词区别性特征却一直没有丧失。即是说,动词和动词短语在做主宾语时,语用上是指称语,句法上仍然是动词性,没有改变。名词和动词(短语)的唯一区别是动词(短语)能无标记充当陈述语。历时的语料观察也发现,动词短语在“是”成为判断动词的前后一直能无标记地充当主宾语。随后,动词短语做话题时的句法分析、以及VP短语做谓语核心的回指问题研究进一步验证了汉语动词(短语)既是陈述语又是指称语的观点。和“是”紧密相关的另一个问题是其“主观性”。语言的演变总是与说话人的语言的主观化运用相生相伴,“是”从其指代用法到判断用法的语义变化中,也伴随着主观性的增强。所谓的“不合逻辑”系词句是考察“是”主观性用法的最好窗口。既往关于“不合逻辑”系词句的研究,以“转指说”和“空主语说”为主,这两种说法都遇到一些不可回避的问题。“是”的主观认同义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研究发现,不同语言中系词的来源和主观性程度不同影响了该语言对“不合逻辑”系词句的允准情形是不同的。汉语的“是”来自于意义本义很虚的指示代词,和来源于实义动词的意大利语系词“sono”、粤语系词“保”相比,其高度的主观化程度允准了汉语普通话里的“不合逻辑”系词句。当情态副词“梗”用于粤语的系词句之后,原本不合法的粤语“不合逻辑”系词句在“梗”的主观情态义辅助之下才变得合法。进一步关于“是”主观认同义的研究聚焦在“要是、若是”等假设连词中“是”的构词基础解释。无论是类型学的研究成果,或者是其他汉语假设连词历时虚化过程的回顾都说明,“主观认同”义是假设连词的最重要语义基础。“是”的主观义符合了假设连词的语义要求,判断动词“是”能以主谓小句为其补足语的特性也帮助“要”、“就”等单音节句中假设连词在和“是”的连用中从句中走向了句首,使得“要是、就是”出现在单音节假设连词“要、就”等不能占据的句法位置。最后,本文把研究拓展到了句末的“了”(即“了2”)。“是”和“有”所关注的“是非”和“存在”问题是语言中最基础性概念,也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基础问题。句末“的”因为常和“是”一起连用形成所谓“事态句”,所以得到了情态语气词的定位。“了2”和“的”的平行研究表明“了2”和句末“的”有几乎一致的用法。“了2”也并非关注动词短语的时、态等“存在”问题,它所在小句的句法语义研究、否定形式研究,以及“了2”的历时研究,都指出,“了2”和“是非”问题有关。“了2”的情态语气词定位符合语料中“了2”被大量用于主观句和传信句的语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