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摘要
作爲現存最早的佛經音義著作,唐釋玄應的《一切經音義》(簡稱《玄應音義》)内容豐富,涉獵廣泛,自其成書便廣為流傳。由於它集《說文》系字書、《爾雅》系詞書、《切韻》系韻書及古代典籍註疏的字詞訓釋於一書,詮釋佛經中需要解釋的字詞,所以成爲記錄當時語言詞彙、文字應用的集合體,並且還涉及宗教、哲學、語言、文學、藝術、中外交往史等社會文化等諸多方面,在文獻學、語言學和傳統文化研究方面都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由於《玄應音義》成書後輾轉傳抄,版本多有差異,訓釋内容又兼涉佛學與語言學等多個學科,一直以來都是學界面臨的一個難題。人們在學術研究中常常加以利用,但往往不及細究,常有錯訛,尤其是《慧琳音義》轉錄《玄應音義》部分,眾多研究者更是將慧琳所撰與玄應所撰相混同,失於考證二者的異同,使結論缺失了堅實的資料依據。鑒于此,本文以《玄應音義》的高麗藏本和磧砂藏本為基礎,並聯繫敦煌吐魯番藏唐寫卷殘本,日本所藏玄應《一切經音義》寫卷,考察《慧琳音義》對《玄應音義》的轉錄情況,旨在釐清《慧琳音義》轉錄部分與《玄應音義》高麗藏本和磧砂藏本的關繫,並在此基礎上探討這三個版本之間的傳承淵源,為學界科學利用《玄應音義》提供參考意見。並且在擁有對《玄應音義》的高麗藏本、磧砂藏本、《慧琳音義》轉錄本等版本的基本認知的基礎上,嘗試展開在文獻學、語言學、佛教經典研究等方面的探索。本文的研究主要涉及佛經音義目錄、版本傳承、文字演變和佛教經典研究等四個方面。佛經音義目錄方面,對《慧琳音義》轉錄《玄應音義》的佛經的目錄進行窮盡性的考察,考察它們在《玄應音義》中的存佚狀況,考察它們在《慧琳音義》中的“增刪改補”變化的情況,結合音義内容的對比校勘,考察它們與《玄應音義》高麗藏本、磧砂藏本的關係。這一工作有許多新的發現:《慧琳音義》轉錄的内容中可能存在《玄應音義》高麗藏本、磧砂藏本都沒有收錄的多部新的佛經的音義,依照《慧琳音義》體例判斷,其中五部的可能性最大;發現《玄應音義》中的佛經,在《慧琳音義》中有被合併整理的現象;發現《玄應音義》中同一部佛經的不同譯本,《慧琳音義》的選擇和處理方式是不同的;發現《慧琳音義》轉錄的佛經的音義,一部分與《玄應音義》高麗藏本相同,一部分與《玄應音義》磧砂藏本相同,也有一部分三個版本是一致的,只是相對而言與《玄應音義》磧砂藏本相同的數量多一些;《玄應音義》磧砂藏本多出的高麗藏本内容多數是有版本依據的,並不都是後人随意妄加,但同時磧砂藏本也確實存在對原本的修訂,有些修訂也的確不盡合理。版本問題與佛經音義目錄是緊密關聯在一起的。我們選取了《大智度論》、《正法念經》和《陀羅尼雜集經》三部佛經的音義做了全面的比較分析,也針對《玄應音義》高麗藏本存磧砂藏本佚的二十一部佛經,磧砂藏本存高麗藏本佚的七部佛經的音義做了專門性的調查。結果發現,在我們選取的三部佛經的音義中,《慧琳音義》轉錄的内容都與《玄應音義》磧砂藏本的内容一致。《玄應音義》高麗藏本存磧砂藏本佚的二十一部佛經中,《慧琳音義》有十部佛經的音義基本按照原文轉錄《玄應音義》,三部有增補,一部有較大幅度的修訂,六部屬於慧琳新作,只有一部亡伕,《慧琳音義》在這二十一部佛經音義上與高麗藏本的一致性是顯而易見的。磧砂藏本收存高麗藏本缺失的七部佛經,則全部為慧琳新作的音義。並且這種情況跟日本所存《玄應音義》的情況是一致的。這種異同現象的矛盾性,再加上《慧琳音義》轉錄的内容中,一部分佛經的音義内容與高麗藏本一致,一部分佛經的音義内容與磧砂藏本的一致,促使我們對慧琳所見《玄應音義》的版本做出推斷:《慧琳音義》所見《玄應音義》是區別於高麗藏本、磧砂藏本兩大系統的相對獨立的一個版本,這個版本可能是“繁本(以磧砂藏本為代表)”、“節本(以高麗藏本為代表)”的混合版本。本文從《玄應音義》異文的複雜狀況出發,分別從版本之間的文字變化、同一版本内部的文字變化和《玄應音義》收錄的異體字等三個層面對這些文字現象進行了初步的討論。《玄應音義》高麗藏本和磧砂藏本之間的用字差異明顯,高麗藏本的用字較多地保留了寫本用字的痕跡,磧砂藏本的用字則有了更多統一和規範,與後世使用的文字更為接近。高麗藏本文字字形複雜而多變,有的字的形體變化有七八種之多,構字部件的混同現象也比較常見;磧砂藏本往往採用更爲通行、與後世文字更爲接近的字體樣式,文字形體比較單一,構字部件的混同現象大爲減少。同一版本内部的文字變化散佈於《玄應音義》各處,我們選取高麗藏本作爲研究的主要對象,從相同的詞目、相同的解說對象、相同的引文等綫索出發,經過比較分析,匯集同一個字的不同形體,選取其中八個具有代表性的構字部件,考察它們與其它構字部件的混同現象和變化規律,探討引起混同的原因,追溯其演變的歷史軌跡,補充現有工具書中缺漏的字形資料。同時對在《玄應音義》中發現的疑難字形進行辨識。《玄應音義》收錄了大量反映唐代文字應用的異體字、通假字和古今字,是唐代及唐代以前漢字發展歷史層積的記錄。本文選取了其中異體字的内容從漢字構形學的角度進行初步的討論,並嘗試結合認知理論探討漢字異體字產生的原因,提出在漢字的形體演變中存在類似語法的“同步變化”和詞義的“同步引申”的“同步演變”規律。針對玄應頻頻使用的“字體”,經過窮盡性的調查分析,發現它不是一些輯佚書所認爲的是亡佚書籍的名字,而是玄應在對他所列舉的文字進行研判時候所使用的一個術語.它所反映的是玄應的語言文字觀念:通過分析文字的字形、讀音,寻求字形的表義理據,綜合文字的形音義,判斷文字的正確與錯誤,正體與俗變。結合具體佛教經典展開《玄應音義》的異文研究不僅能夠為《玄應音義》的研究拓展研究空間,提供語言资料的證據,而且對佛教典籍的研究也同樣具有強有力的推動作用。通過對玄應《賢愚經》音義所收詞目在今本《賢愚經》中存失變化情況的調查,發現玄應為之音義的十六卷《賢愚經》所收的六十八條詞目,在今本十三卷中仍能查到五十五條,佔總數將近百分之八十一,說明今本保存了玄應所見版本的大部分面貌。同時存在百分之十九的詞目的缺失,也能很有力的說明今本《賢愚經》和玄應所見版本已經發生不小的變化,《賢愚經》在流傳過程中的版本流變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本文嘗试從玄應《賢愚經》音義提示的綫索出發,結合《賢愚經》經文,對玄應《賢愚經》音義所释詞語中的悒遲、倪仰、斠格等三個詞語略作考释,三個詞彙各有側重,或發現新詞,或發掘新的詞義,或糾正傳世藏經錯誤,從中能夠感受到《玄應音義》在漢語史研究和佛教經典研究中的重要作用。本論文儘管進行了大量艱苦细緻的比勘工作,但因所涉版本眾多,卷帙浩繁,非一人一時之力可以畢其功。文中對《慧琳音義》標稱有矛盾的佛經的音義考察的比較全面,但對標稱一致為“玄應”音義的考察遗不充分;對《玄應音義》異體字的考察分析仍有大量的材料和内容可供繼續研究;結合佛教經典進行《玄應音義》研究,是一個開拓《玄應音義》研究空間,極具現實意義的研究方向,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進行這項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