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摘要
对隐喻的理论阐释已从传统的修辞学范畴转移至语言与认知领域。作为当代认知语言学乃至功能语言学的重要命题之一,隐喻在分析词汇层和语法层的语言现象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针对语篇层面的隐喻分析目前尚未形成一个系统的、相对独立的研究体系。因此,本文尝试从不同层次的隐喻如何促成语篇连贯这一角度出发,阐明隐喻是语篇生成的重要机制。总体上讲,隐喻在语篇中发挥着“表述”(expression)与“构建”(construction)两类功能。隐喻的“表述性”反映在我们可以从隐喻的“美学”(aesthetic)、“文体”(stylistic)、“概念”(conceptual)以及“情感”(affective)等角度来理解和识别不同类型的语篇;其“构建性”体现为隐喻能够对语篇成分进行“框定”(framing)、“搭桥”(bridging)与“组织”(organizing),使之形成一个连贯完整的篇章结构。尽管上述两种功能在实际的语篇分析中常常交织在一起,本文的研究重点显然更倾向于后者,即隐喻的语篇“构建”功能。在当代语篇连贯研究的多角度、多层面分析路径的促动下,“篇章隐喻”(discoursal metaphor)的研究可从认知、语用、语义以及语言等不同层次入手。这几个层面的隐喻机制呈现一种自上而下的“体现”(realization)关系,分别称作“认知层隐喻”(cognitive-level metaphor)、“语用层隐喻”(pragmatic-levelmetaphor)、“语义层隐喻”(semantic-level metaphor)以及“语言层隐喻”(linguistic-level metaphor)。具体而言,认知层面的隐喻研究主要反映于隐喻的“映射”(mapping)与“映合”(blending)两大认知机制。其中,“映射”可以进一步体现为“隐喻识别”(metaphor recognition)(语用层)与“隐喻构型”(metaphorconfiguration)(语义层);“映合”可以进一步表征为“隐喻磋商”(metaphornegotiation)(语用层)和“隐喻联结”(metaphor connection)(语义层)。由此可见,认知层隐喻可视作一个“输入”(input)单位,其他层面上的隐喻机制受到它的制约,并最终在语言层面得以词汇化或语法化。值得注意的是,所谓的“语言层隐喻”只是隐喻“输出”(output)端的一系列隐喻性表达形式,是“语义层隐喻”的直接体现。因此,“隐喻性语篇”(metaphoric text)的连贯性在很大程度上源于语言使用者在认知、语用、语义层面上运用隐喻对语篇实施的系统组构。在语义层面上,语篇成分可由跨越一个小句的“本体”(Tenor)和“喻体”(Vehicle)所形成的语义结构和语义关系进行组织,通过语篇中隐喻表达式(metaphoric expression)产生的不同模式的“隐喻构型”与“隐喻联结”构成语篇的“结构性”(structural)和“非结构性”(non-structural)的衔接机制。单一的隐喻式能够在语篇中生成一种语义模块,即“隐喻块”(metaphoric chunk),从中本体和喻体可分别得以“引入”(introduced)、“确认”(affirmed)与“详述”(specified),从而在语篇中形成一个与隐喻相关的语义“序列”(sequencing)。与此相对,如果语篇本身包含两个及以上的隐喻式,不同的本体和喻体则能够以“向心”(endocentric)或“离心”(exocentric)的方式在语篇中形成语义上的“合并”(merging)。值得注意的是,本体和喻体还可以通过几种常见的衔接手段(如“照应”、“连接”、“词汇衔接”)在语篇中相互联系。“照应”(reference)源自本体和喻体之间的语义冲突,前者是照应对象或参照点,后者是照应手段。本体和喻体同样能构成“内照应”与“外照应”两种语义关系。“连接”(conjunction)主要体现为由“喻底”(Ground)以及“隐喻标记”(metaphor markers)在含有隐喻的小句复合体之间形成的“细化”(elaboration)、“延伸”(extension)和“增强”(enhancement)等三种语义扩展方式。“词汇衔接”(lexical cohesion)主要揭示了“重述”(reiteration)与“搭配”(collocation)这两种词汇关系是如何呈现于不同的本体和喻体之间,进而形成不同的能够推进语篇发展的“隐喻链”(metaphorchain)。语义层隐喻的语篇组织功能会受到语篇语境因素的影响。从语用的角度讲,任何带有交际意义的隐喻性语篇均离不开交际者的参与。也就是说,只有说话人的隐喻被受话人即时识别并得以正确推理,才会产生被交际双方都阐释为连贯的隐喻性话语。受话人首先需要感知到说话人的话语中使用了隐喻并能确定其本体、喻体以及具体的所指。这实际上涉及到受话人对说话人的“隐喻性言内行为”(metaphoric locutionary act)的识别过程。此外,受话人还应对说话人的隐喻性话语预设和话语意图做出正确的推断。这种推断是对说话人的“隐喻性言外行为”(metaphoric illocutionary act)成功识别的结果。因此,对隐喻性话语的识别依赖于该话语在受话人一方所产生的“隐喻性言后行为”(metaphoric perlocutionary act)。然而,隐喻性交际的连续性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交际双方的合作。具体地讲,交际双方须遵从“隐喻性话语合作原则”(metaphoric cooperative principle),该原则又由两个次则组成,即“明示原则”(manifest principle)和“转换原则”(transfer principle),它们是隐喻交际连贯性的重要保证。隐喻的这种搭桥功能还表现在交际者可以运用隐喻促进交际中的话语磋商,这是因为隐喻不仅能够在交谈中形成一系列简单的或复杂的带有隐喻特征的“相邻对”,而且还能为多人参与的话语交际活动提供一个恰当的开头或结尾。语用层隐喻的这种搭桥作用决定于情景语境的三个要素(即“话语范围”、“话语基调”和“话语方式”)。从认知的意义上讲,语篇连贯源于以语篇中的某些语言成分所激活的概念来系统地阐释或反映其他被激活的相关概念。这一过程主要是通过隐喻的“映射”和“映合”机制实现的,进而对语篇的发展起到一定的框定作用。“映射”又可进一步分为“经验映射”(experiential mapping)、“人际映射”(interpersonalmapping)与“语篇映射”(textual mapping)。“经验映射”指的是某些事物由于存在“物质/心理”上的相似性或“关系”上的对应性而引发的从“始源域”(sourcedomain)向“目标域”(target domain)的概念转移,其结果是促成了语篇中表面上没有任何衔接关系的语言成分之间在概念上建立了某种联系。“人际映射”反映了交际双方在心理上的角色变换,从中我们可以发现交际活动中实际上存在着两类概念隐喻式,即“说话人是受话人”(A SPEAKER IS A HEARER)以及“受话人是说话人”(A HEARER IS A SPEAKER)。前者表明受话人潜在的话语倾向部分地映射到说话人的言语计划之内;后者则反映了说话人可能的话语意图部分地映射于受话人的话语推断之中。由此交际双方便在交际活动中建立起一种隐喻性的人际关系。“语篇映射”指的是“源语篇”(source text)在“内容”、“语体”以及“语类”等方面向“目标语篇”(target text)进行的系统转换,从而使得目标语篇具备了源语篇的某些特色。值得注意的是,“经验映射”是“人际映射”和“语篇映射”的认知基础,而后两类映射在隐喻性和非隐喻性语篇中均能得到反映。语篇中的隐喻映射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一定的方式进行,主要包括始源域和目标域直接的“匹配”、隐喻的“派生”以及由一个或多个隐喻引发的“蕴涵”等三种情形。此外,一个连贯的隐喻性语篇还是概念之间相互“映合”的产物。不同的概念域经过“选择”(selection)、“抽象”(abstraction)和“融合”(fusion)等一系列的认知操作之后在语篇中产生了所谓的“合成空间”(composite space),该空间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意象图式,并且能够按照自身的概念逻辑在语篇中进一步发展。隐喻的语篇框定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认知语境的制约。尽管存在一些理论和方法论上的缺陷,本研究仍然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出了一定的贡献:(1)通过认知、语用、语义以及语言等不同角度对隐喻进行了较为全面的阐释,隐喻研究的范围得到一定的拓展;(2)通过分析语篇中不同层面(即认知、语用、语义)的隐喻现象,促进了隐喻研究的语篇转向,并对隐喻在语篇范畴内予以“层次化”的系统研究;(3)本文提出了一个相对完整的隐喻理论框架用以阐释隐喻性语篇的连贯问题,其中包含了许多促成语篇连贯的隐喻性原则和机制,进一步丰富了语篇分析理论及其研究路径;(4)本文把作为认知语言学支柱理论之一的隐喻理论同以功能语言学为主要理论依据的语篇连贯问题结合起来研究,从某种意义上为认知语言学与功能语言学的互补性研究提供了一个值得参考的切入点;(5)本研究同时有助于学生阅读中“隐喻能力”(metaphoric competence)的培养,指导学生充分利用隐喻(隐喻分析或隐喻思维)来提高自身的阅读理解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