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摘要
《水浒传》是根据宋金元时期有关宋江起义的话本、民间故事、戏曲写出的中国第一部长篇白话小说,在我国白话文学的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同时也是近代汉语研究的重要语料之一。本文主要对《水浒传》数词进行语法研究,并结合相关文献,对其结构、类别、句法等进行考察:首先,对构成《水浒传》数词体系的基本数词、数词辅助词、合成数词进行描写。同时,对数词进行分类,对四类重要数词,即基数、序数、概数、虚数进行描写。由于基本数词从古到今变化不大,所以《水浒传》数词在汉语历史中的承前启后作用主要表现在特殊数词和数词辅助词的用法上面。特殊数词以“两”、“几”、“数”、“许多”的表现最为突出。“两”在古代汉语中主要表示天然成双的事物,不能与系数词或位数词组合;而在《水浒传》中,“两”可以与系数词组合表概数,但不能与位数词组合;现代汉语中,“两”不仅可以与系数词组合,而且也可以与位数词组合(但受到一些限制)。“几”在古代汉语中主要用来询问数量,数量的多少不受限制;《水浒传》中,“几”依然保留着古汉语的用法,但已经发展出了新的用法,可以用来表示十以内的概数,可以与位数词自由组合,表询问的用法通常限于询问十以内的数目;现代汉语中,“几”在古汉语中的用法基本消失,继承了近代汉语中新发展出的用法。“数”的用法,《水浒传》中也保留了古汉语的用法,古汉语中“十数”可以表达“几十”的意思,《水浒传》中保留了这种用法;此外,《水浒传》中“数十”也可以表达“十几”的意思,关于这一点,我们认为,“数”的意义是用来表达十以下的概数,即“一至九”,而不仅仅是吕叔湘先生所说的“二至九”。“许多”是中古汉语时期产生的,最初是“这么多”的意思,这在现代汉语方言中尚有保留;在《水浒传》中,“许多”已经凝固成一个数词,但仍保留有“这么多”的意义;现代汉语中,“许多”已经不能用来表示“这么多”的意义了。在数词辅助词方面,基数辅助词基本上沿袭古汉语的传统的用法,无论是古汉语原有的“有”,还是近代汉语时期新产生的“单”和“零”,都不表示缺位,而是表示“零数”,“单”只能用于个位数前,“有”“零”没有这种限制。由于“基数辅助词”可以用来表示缺位,因此为现代汉语中“零”表示缺位开辟了道路。概数辅助词方面,“余”“有余”“来”在《水浒传》中已经是常用的概数辅助词,“多”尚处于发展之中,“之上、以上、以下、之外、之内”也可以用来表示概数。其次,将《水浒传》中称数法划分为四类:即名量称数、动量称数、时量称数和属性量称数,并对它们进行描写,进而描写数词充当句法成分的能力和数词的非称数用法。在本文中,笔者首次提出“属性量称数”这一概念。所谓属性量称数,是对某一事物的某种属性的数量称说,如事物的长短、宽狭、高低、深浅、轻重等,属性量称数往往由数词和度量衡单位组合后来表达。历史上,度量衡单位的普遍使用比量词的普遍使用要早得多,两者对事物进行称说时所表达的意义也有区别,典型的物量词是对物体数量的称说,典型动量词是对动作频度的称说,而度量衡单位是对物体某一属性的称说。前辈学者已经注意到度量衡单位与一般量词的区别,如吕叔湘先生在《数量词后的来、多、半》一文中把量词分为类别词(个、只、块、件等)和度量单位(尺、斤、亩、里等),并详细描写了它们在与“来”组合时位置的不同。又如,典型的名量称数格式中,数量短语和名词之间不能加“的”,而属性量称数中通常可以加“的”。如“五两银子”和“五两的银子”,两者都表示“银子的重量”;“两个苹果”可以说,“两个的苹果”则不合法。再次,在以上描写的基础上,本文借鉴现代汉语的一些理论方法对《水浒传》数词系统中的一些特殊数词和数词辅助词的用法进行了分析和解释。对于“许多”回指用法的消失,我们借鉴“有定与无定”的区分,认为现代汉语中数词存在有定数词与无定数词的对立。有定数词,即数目意义明确或大致明确的数词,可以用于回指或表达主观的数量意义;无定数词,即数目意义完全虚化的数词,不能用于回指或表达主观的数量意义。“许多”由于数量意义完全虚化,与“回指”时表示“有定”的用法相冲突,导致其“这么多”意义的消失。同样,现代汉语中的“很多”“好多”“好些”等都不能用于“回指”或表示“主观的数量意义”。对于概数词“来”的使用限制和位置问题,我们运用认知语言学中的“象似性”理论进行了解释。一般情况下,人们对于十以下的个体数目很容易掌握,即使没有经过专门学习的人也可以轻易分辨十以下的数量,因此“来”不轻易与十以下的数目结合。而对于十以上的数目(如“百千万”),即使受过专门训练的人一时也难以弄清其确切数目,因此就常常用概数来表示。对于度量单位,由于有专门的标准,无论数目大小,都是人们不容易掌握的,因而在使用“来”的问题上没有数目的限制,既然“一里来路”都可以说,“十五里来路”当然也可以说。这是数量意义的“可认知度”与结构的复杂性之间的“象似关系”,“可认知度”越高,其结构越简单,“可认知度”越低,结构越复杂。对于“来”的位置问题,我们用认知语言学的“关系象似”理论来解释。这表现在当“来”与表示个体的量词(如“个”“只”“张”等)共现时,“来”的概数意义指向数目,即“来”与“数目”具有较近的语义关系,“来”位于数词之后量词之前;当“来”与度量单位共现时,“数”的概数意义指向整个数量短语,“来”与度量单位具有较近的语义关系,因而通常位于度量单位之后,但也可以位于数词和度量单位之间。对于“余”与“万”组合时位置前移,以及“有余”后面通常有停顿而“余”后面通常不能停顿的问题,我们借用“韵律句法学”中的“核心重音指派”理论进行了解释。根据汉语核心重音的指派规则,句子的重音往往落在句末。“余”是一个概数辅助词,本身不能承担重音,因此“余”后一般不能停顿;“有余”是双音节词,本身构成一个韵律词,可以承担重音,因此“有余”后通常可以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