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摘要
早在晚清以前,中国的古典小说就有描写妓女士人相恋的传统。盛唐时候,大量传奇、纪传对妓女的记载就可以看出端倪。明末清初,李香君、柳如是、陈圆圆等国色天香的美人,她们曲折的个人情感故事总是与国家兴亡息息相关,从而给这些香艳的故事铺上了一层深刻的历史厚度。而对她们的传奇生命历程,随后的文人们在不吝笔墨地抒写中,无论是啧啧称叹也好,还是愤愤不平也罢,都无法抑制地表达了借她们命运浇自己块垒的意思。到了晚清,此类青楼文学在数量和篇幅上都有惊人增长。可是因为这类小说颓废的题材和淫秽浮夸的气息,使得批评家们对于此类小说的研究长期以来都抱持批判态度。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些风花雪月的陈腔滥调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它们由古典向现代变迁时所表现出的过渡特色和这些老套故事的写作者——文人们在遭受到内外夹击时所体现出的精神困境和寻找精神出路的种种试探。《花月痕》《海上花列传》《孽海花》作为此时青楼文学的佼佼者,比较清晰的再现了文人在新旧社会交替时刻,原有的主流社会地位遭到崛起阶层冲击后企图把握却又力不从心的无奈以及固有价值观遭到外来文化的入侵后,原有的精神优越感日渐沦落,陷入困境后意图找寻出路而又留连往昔的左右徘徊和矛盾重重处。而带着这样的精神枷锁,在青楼文学的传统题材抒写中,就表现了与之前同题材作品的迥异处。它们或在模拟妓女士人相恋的传统主题中,将浪漫凄婉的气氛演绎到极致,改青楼为世外桃源,变妓女为闺阁贞妇;或揭开浪漫想象的温情面纱,以清淡笔调细致而深入的描写青楼妓女真实的生活场景,揭露她们在个人情感和严酷现实中矛盾挣扎的可悲命运,或一改温情笔调,将“花魁”塑造成“妖孽”。但这种颠覆,却又不自禁的表现出她们对于社会变迁的灵活适应和社会风气的强烈敏感度。由此,我们见出在社会动荡中,传统道德与现代社会道德观萌芽时种种碰撞之处:商人和文人这两个阶层的升沉起伏变化,以及妓女在面对新旧主顾的转换中职业技艺的没落和在金钱魅力的压迫下,她们挣扎在个人情感和生存压力中的无奈压抑。总之,在社会转型期,青楼文学作为文人们精神家园的一种载体,无论他们对于自己曾经的共同精神承担者——妓女们,采取或褒或贬的态度,都掩饰不住,他们即将被推离社会舞台的中心位置时,不甘却又无奈的心情。令他们值得安慰的是,在青楼文学,这个由笔墨围成的碉堡里,他们还拥有着绝对控制权。于是,他们通过重写今昔力量的对比,表达自己生不逢时的悲叹和今不如昔的感慨。但毕竟世事已变,想象的沙雕经受不住现实风雨的洗礼,清晰认识到这一点的他们,在自己建造的青楼辉煌中,也不禁透露出夕阳将去的凄婉和浩叹。